自己避雷,拉黑取关自由捏

【银土】【天花板】(3/3)

·青年油画家银×美术研究生土,抑郁治愈设定
·两个人前期都比较苦难,这篇确实是相互治愈的过程
·前文(1/3)  前文(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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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

后面三个一听就是推脱哄人玩的话,被土方三句话结结实实给银时堵了回去。银时一时无言,恍然间觉得自己听到一个弥天大谎,只顾得上和土方四目相对,忘了别的。

那双被他用“温暖”形容过的的眸子,像是清晨山谷底湖蓝的水面蒙了一层不知深浅的雾,一会似乎波光粼粼,一会又似乎烟云雾罩看不出水色,看得久了——不知道下一刻就要倾泻的,到底是水,还是雾。

而它不冷。

只是带着点,清晨刺破所有冷空气的朝阳的温暖,柔和又坚定地落在正对上它的人身上。

烟蓝色的,无形的水,无处不在的雾,还有最舒适的温暖。

“吃惊吗?”

土方偏了偏头,没有从银时脸上看到什么明显的情绪。他觉得自己现在是紧张的,他应该转身便走,匆匆地扔下一句“等你回复”。但他没有,他坐在银时病床的边上,点滴的声音甚至可以让他数清楚每分钟的频率,他注视着银时。

这一刻,仿佛着了魔。

要是现在能晕过去,该有多好。银时眨了眼,为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哭笑不得。

他不是想逃避,只是对面那个人的眼里藏着暗流汹涌的情感,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封印禁锢了二十年还多,在这一刻忽然又被什么不知名的咒语解开了封印,只要他坂田银时那颗头有晃动的迹象——无论是左右摇头,还是上下点头——就要一股脑的爆发出来糊他一脸。

叫人莫名的心悸。

“也不是。只是……”

坂田银时,你自问,担得起一个人所有的感情吗?

没有答案。因为他从来没有试过。

从某段时间之后——唯一的恩师兼养父永远也不会再对着自己微笑。银时已经很久没有在什么人身上,感觉到那些人对自己的感情了,而他自己,在那之后也慢慢有些吝啬情绪的给予,最后下意识的,压抑得顺理成章……

“土方,”银时忽然间想不明白,他暗暗叹气,冲土方抬了抬手,等土方凑近了,就顺手揉了他的头,“你去把我的画板拿来,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就知道答案了。”

土方没有立刻答应,他想跟银时说才醒来不能耗费心神画画,又想问他为什么三天之后才有答案,还想告诉他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但他看着银时的眼睛,忽然想起那副挂在纯白画室里的《天花板》,忽然意识到——

坂田银时这个人,只有在画里,才能倾吐感情。

即便他喜欢、厌恶、恐惧、高兴,你从他脸上都看不出端倪。反而他的画,比他本身更像是有血有肉。

“好。”土方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那个地方,为什么就喜欢上了这个淡漠的人。

但他知道,喜欢坂田银时这个人,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喜欢,是情难自禁的。

但人,是能自禁的。

 

『08.』

“我喜欢一个人,所以惧怕有一天他厌倦。”

“我怕自己折磨自己,变成连同他一起折磨。”

“我冲他笑起来,他就看见我内心一片空洞;我冲他伸出手,他就知道我深陷黑暗贪心救赎;我拥他入怀,他就掐死了我所有的疑虑——”

“《矛盾》。”

红色和蓝色各占一半,本该热情如火的颜色沉静,本该冷淡如冰的颜色热烈。两个人在各自的颜色中对望一眼,各自伸出手去触碰对方,一个贴上了整只手掌,一个五指点在另一人掌上。

分明是一副静止的画,土方看着,却觉得那搭上五指的手,和那个人,分明是颤抖着——想触碰,又收回手,然后不舍得了,便挣扎。

噗通。

“嘶——疼。”银时从柔软的巨大豆袋上翻身掉下来,手背敲在白色的瓷砖上,一瞬间疼到麻木,让人清醒。

土方站在画前,听到动静就赶忙转身过去,蹲在银时边上把人上下看了一遍,在先笑还是先关心之间踌躇了半秒,还是选择了后者:“手给我看一眼。”

“想笑就笑,”银时睡在豆袋上姿势不正确,掉下来又摔的有点懵,把手递给土方的时候顺手在人手掌上拍了一下,“忍着做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从豆袋上掉下来。”

“托福,笑不出来了。”

土方没好气地将人拽起来,然后手被银时握住了。他和银时对视,没有从那双暗红的眸子里看到和画里相同的挣扎,反而和那里头映出的自己对视,忽而局促。

那副画画了三天,本就刚醒来不久的银时再那之后差点又过劳躺回去,还好土方三天里一直带了温补的食物监督着银时按时吃饭。

银时把他看得太清楚。土方记得自己每一次进去那副画都有明显的进展,只是银时不让他仔细看,除了容忍他送饭监督着吃完,其他时间病房里不能有任何人。

而银时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一个人,完成这样的一幅画?

“这些年你痛苦吗?”

土方动了动被银时握住的手,手掌与银时的手掌贴合,反向握住银时的手腕,指腹在人腕部的皮肤上摩挲,仿佛迟来了许多年的安慰。

“谈不上‘痛’,只是‘苦’了一些。”银时没有再避开问题,他那天和土方说好了要尝试坦诚,把那些压抑的、尘封的、自以为过去的——混合起来在心里腐烂作怪的东西,全都扒开了翻出来,一点点地彻底清除。

他说的苦是方方面面的,而痛只是瞬间的感觉。失去的那一瞬品尝过了就刻骨铭心,后面所有的“痛”都是神经系统给的错觉。苦是悠远悠长又令人不堪其扰的,仿佛给眼中所有温暖的事物添上一层灰色的滤镜,让人再也看不见暖色调的一切,沉沦深渊。

一喜一怒,一哭一笑,举手投足都在灰色调中挣扎,想要呐喊而张口,苦涩就灌入嘴中,侵袭味蕾——苦到极处,言且不堪。

“……十岁之前,十八岁之后,中间只有八年。”银时拉着土方坐在米白的豆袋上。

在这个巧合的,并非特殊的时刻,忽而想要说一说,这一世人,自有记忆而来,被时间鞭策着跌跌撞撞走到如今的一切。

曾有不相爱的父母,在记忆里吵闹撕扯砸碎了一切闹上法庭,将年幼的孩子送进了托管所。

曾有青年的画家,偶然取景见到简陋托管所里的孩子,而后将缺失了十年的一切,一一在孩子面前奉上。

“松阳是个温柔但难让人揣测的人,我和他比起父子、师生,大概更像是此外的别的什么相互依存的关系。”

所以失去了,才像是完全丢掉了什么赖以生存的倚仗。

后面的话银时没说,不过听的人也懂了。

“画画也是他教的。只不过我没有和他一样走工笔的道路,我更喜欢色彩,油画的色彩。”银时说到这里难得笑得明媚一些,不过只是片刻。

吉田松阳确实走得突然,失事的飞机几年也不定有那么一班,命运却偏要让他搭上那一班。起飞前的越洋电话仿佛和八年的时光一起成了一枕荒唐的黄粱梦,让年少时连松阳的遗体都没有见到的银时,陷入了循环往复的自我怀疑中去。

只有提早立好的白纸黑字一张遗嘱,还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人——吉田松阳真的存在过,不是他臆想的一个白日梦。

土方记得了,青年画家坂田银时成名早,前期的作品颇有后印象派的某些风格。但现在看来,无非是那一段的银时自己都有些深陷混沌分不清记忆与现实,所以在画作中,才会那样主观而奇妙。

“现在不会那样了。”银时发觉土方出神,捏了捏他的手,俯身过去用额头碰了碰土方的额头。

然而土方回神了依旧沉默,看着银时似乎是欲言又止的,烟蓝的眼里带着点疼惜。

银时是怎么从那段亦真似幻的岁月里走出来的?他如果走出来了,为什么这些年还是这样被抑郁折磨;他如果没有走出来,为什么如今又似乎分清了真实和臆想。

“我说完了。”银时用空余的手揽了揽土方的肩背,拍了拍,纵容他的疼惜,“你呢?”

“……诶?”

土方眨了眨眼,握住银时手腕的手指忽而收紧,错愕。

“我说,你。”

一个吻,落在了鼻尖。

 

『09.』

第一次在画展上相见,银时就知道自己对那个有一双温暖的蓝色眼睛的孩子有好感。他在那之前便见过土方的画,问题有,不大,只是需要契机。

没有感情,或者在画里注入了过多的感情,都是有原因的。

情绪放任时像河,压抑时像岸。银时在累年的挣扎中似乎抓到了河与岸的交界处,人还浸在水里,河却又被岸禁锢岸。

他决定要看着土方,所以他叫土方都到他这边来。然后他看到了土方的冷漠,温柔,和恐惧——源自记忆深处,自始至终散发着阴森气息的东西胁迫着年轻的孩子,让他觉得自己时刻如临深渊,甚至不敢呼吸的过于起伏。

所以他注视着,也试探过,最后情不自禁,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那颗不怎么稀罕的心丢在了土方那。

银时本想让土方从记忆里的深渊的边上走出来,奈何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如履薄冰,反而被土方拽了一把,先醒悟了。

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作画的那三天银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觉得自己负担不起一个人几乎所有的情感,但总应该试着去接受。何况他似乎也喜欢这个抢先他一步告白了的青年人。

顾虑也有,被他思来想去全扔进了画里,在画完之后展示给土方。

“飞蛾扑火。”土方这样评价,而后说出了给画作取名之前的一段话,问银时:“就叫《矛盾》怎么样?”

“好。”银时伸手拍了拍土方:“我是说,名字还有我之前欠你三天的回答。”

一个字,一个肯定的回答,给了两个问题的答案。

三个月的相处,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如今,说不上是有多熟稔,只是大概彼此有相同亦有互补之处。每日看着对方的画,每日看着对方的人,看得久了,竟然会生出怜惜之情。

而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上呢?

谁也没有答案。

情不能自禁。也许真的就像不知来自何方的神话故事里那样,人一出生尾指上便连着一条红线,这一生命里注定了,要相伴的人是红线另一头不知身在何方的人。

土方的思绪飘飘悠悠,从那天银时给他答案之时一路向前,仔细想了想自己年少时的时光,觉得说给银时听也未尝不可。只是多少年来都竭力避开言语和情感的表达,一时间想要出口,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然后是长长的沉默。

一个理不清思绪,另一个并不焦急。

“五年前,我的户籍地,那个并不算发达的小城里出了一桩案子。”土方斟酌着开口,偏头闭了眼不去看银时,“一家福利院涉嫌人口/贩卖,组织幼童卖/淫……长达十七年。”

真相如同一根针,忽然扎进银时的心口,让他呼吸一窒。

“报案的人是我。不过我没有被……”土方说到这里忽而哽住了,他不想把这些东西说给银时,怕在这个淡漠的人眼里看到一如既往的淡漠,就算他明白那不是什么厌恶,但他还是会……恐惧。

“我知道。”银时伸手将土方的头摆正过来,再一次额头抵着额头,和他四目相对,“你说了,我就信。”

而后止不住的颤抖逐渐停歇,土方稍微松开了自己紧握住银时手腕的手指,愧疚地在那两道红痕上摩挲了几下。

“我有记忆就在那了——姓氏是写在纸片上,和我一起被扔在那个门口的——但很小的时候,我接触不到那些……”

那桩案子确实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风波,饶是银时那段时间活得浑浑噩噩,也多少是有些耳闻的。

十到十五岁的孩子们被福利院变成卖淫谋利的工具,更小的则被当做货物卖出去,买家的身份从普通民众到达官显贵。每一张从这个“福利院”出去的领养证,都毁掉了一个孩子所有的一切。

土方小时候长得好,主事的想留着他做长久买卖,就没把他卖出去。而等到土方十一二岁时,刚上初中的孩子在学校里得到了剑道教习的青睐,学了一手足以自保的剑术。

“有的孩子试过和周围的人求救,但最后都不同程度的失败了。我知道我不能向任何人说出内幕,至少在掌握了真正的证据之前,自保才是唯一的选择。”

土方轻轻叹气。

“我得到了学校里许多老师的关注——成绩最好的学生,各类竞赛的宠儿,省市奖学金的得主。后来我发现,画画能让我在休息日也离开福利院外出,不去面对那窒息的一切。”

写生,取景,一外出便是一整天,几个日月。

“我把那些奖学金,还有打工的钱,都定期交给福利院。他们觉得我只是胆怯,觉得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敢说的孩子。因为我有很多机会求救,甚至逃走。”

土方抿了抿唇,觉得这些东西如今再说起来,还是让人心肝胆俱寒,可是却没有原来那样让人不敢提及。他看了一眼银时,看见银时沉静的目光,里面压抑着哀伤。

“最后我熬到了十八岁那年,我拿到了他们拍摄给买家验货的视频。我赢了,然后从此离开了那个地方。”

苦难与坚韧都省略过去,语言轻描淡写,仿佛记史的史官一笔春秋,将血泪全藏在那一句话里,附在一张微薄的纸上。

“嗯。你现在在这。”银时附和,“你已经走出了最险恶的命运,即将进入最美丽的命运。”

土方看着他笑起来,忽然推开银时站起来:“我画了一幅画,想给你看看。画了很久。”

完全纯白的画室里有个浓墨重彩的黑色身影,银时觉得这是将他从空无一物的地狱里带出去的唯一媒介。这个人并不是完美无缺,他甚至曾经伤痕累累,直到如今都并未痊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另一个人伸出救赎的手,一次又一次地。

土方说的那副画在他的宿舍里,银时被他拉着辗转过几趟地铁,一路小跑进了学校又冲进被厚重遮光窗帘挡住了所有自然光线的寝室。

然后那扇被一条挂绳固定在没有轨道的窗框上头的遮光窗帘,被土方直接一把拽了下来——阳光洒落。

从明亮处到黑暗处,刚刚有些要习惯黑暗,随即又被闯进来的阳光糊了一脸光亮。

盖着画布的画架出现在眼前,土方随手扔掉窗帘:“我画了很久,昨天才画完的。原本打算,不给你看了的。”

“但……命运就是这样阴差阳错。”

银时好整以暇,看着阳光下清澈到透亮的那双烟蓝色眸子,然后注视着土方就那样走过来,拿掉了画架上的画布。

“那一瞬间,夕阳半藏山,金辉灿烂与乌云漫天平分秋色,倾盆大雨。”

“一颗薄荷糖被人递到面前。”

“如果这是不可违抗的命运,我赚了,何其幸运。”

土方从堆着多少画具的桌子上奇迹般找出一个玻璃糖罐子,塞到银时手里。

“这是,《命运》。”

一个荒废的车站,一轮坠落的红日,半幕乌云,满天夕光夹雨,还有那个画了《夙愿》的人,和一颗劣质的糖。

土方重复了一句:“这是,命运。”

他抱住了有些惊讶的银时,隔着一罐子甜腻的薄荷糖。

正午的阳光穿过再也没有遮挡的窗户,落了满室。

“恭喜你,出师了啊,土方君。”

银时看了一眼那副温情爱意就要溢出纸张扑面而来的《命运》,反手抱住了土方。

而他此刻只要稍稍抬眼,定会发现,这正午阳光里两人相拥的房中,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是暖色调的。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就好像,那天他蹲在废弃车站,跳脱出去观察这个世界,全然不知自己何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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